根除谣言,有可能吗?

2020-09-24 0 作者 墨冰土

单纯对于知识的科普,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。

人的认知错误是不可避免的,因为我们没有无限的精力,我们的大量时间要用于工作、家庭,我们再聪明、再有知识,也不可能对任何事都做个深入的了解。即使是过去亲身见证的已知事实,记忆也可能出现偏差,因而在说话过程中不可能保证永远正确。

而且,世界上并不存在一个全知全能的人,拥有彻底消灭谣言与禁止人传播谣言的资格。譬如我看见一个科学常识上的谣言,我要“辟谣”,也仅仅能假定我今天认为对的,只是基于眼下科学界的共识,也许几十年后又要做些微调,乃至也许几乎整个推翻。那么我的“辟谣”是否也是一种实质上的“谣言”呢?只是偏离真实的程度与原来那个被我辟谣的谣言相比更小罢了。

事实上,我们的认知总是有限的,只有努力接近真实的可能,而没可能“达到真实”;只有错误与恶的程度的区别,而永远不可能达到“绝对正确”“绝对正义”。

更何况,人们经常以“我是正确的”为前提伤害他人,这时的人对自己的行为反而会不加任何反思,甚至在自以为“伸张正义”的时候,却事实上造成了错误信息的传播,或者对他人施加了他们不应得的过度惩罚。

我们人人都会产生认知错误,所以,如果我们想要彻底根除谣言,就会不可避免地造成一种“任何人都不再安全,甚至不再敢说话”的可怕局面。那样的话,即便是现阶段相对接近真实的知识与启迪人思维的文化成果,也都没人敢传播了;就连思想与知识的交流,乃至能提升人的思维水平与求知能力的教育工作,也不再有人敢去实施,因为没有一种知识/思想不是潜在的“谣言”。所以我们只能承认并接受这个情况,并在此基础上去谋求更好的应对方式,而不能妄图彻底根除。

唯一可能改善情况的(只是改善,不是根本解决),是“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”:在教育和科普的过程中,除了让人积累更多的知识与思维方法以外,还需要让人们学会不假定自己永远正确,反而要假定自己随时可能是错的。并且,我们应该把努力学习新知识,尽量减少自己的无知程度,作为活着所必须履行的义务,因为它是减小作恶可能性的必要条件。我们对待新信息,要保持开放的心态,养成多方了解信息,深思熟虑后,再做出现阶段相对较好的应对方法的习惯,但不能假定自己所选择的是一种绝对正确的处理方法。

这样一来,我们每次听信了谣言,犯了认知错误后,还有可能改错。只要可能改错,我们就还有希望做得更好。

在对于他人的错误施加惩罚这件事上,更要建立严格的社会规则和法律,务必慎之又慎。对于自己认为错的、恶的事情或个人,如果不在法律所管辖的范畴,如果要做出什么行动,以避免由此带来的麻烦乃至危险,宁可是摒弃、远离,而不应该抱着“彻底根除”“消灭”的想法。如果做错了惩罚,也必须反思、道歉。这不光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他人的损失(其实不可能完全弥补),也是为了尽量提高自己的认知水平,让自己以后更少作恶。